舞蹈對抗遺忘
——關於《記憶藍圖》的印象與聯想
由澳門文化中心呈獻,梳打埠實驗工場傾心打造的跨媒體舞蹈劇場《記憶藍圖》,即將於十月十五日假文化中心小劇院上演。演出由本地編舞家郭瑞萍(Candy)執導及編舞;在公演之前,因緣際遇,我應約到白鴿巢附近的排練室觀摩他們的排練,了解梳打埠實驗工場和郭瑞萍如何拼湊出一幅《記憶藍圖》。我在觀摩排練的過程裡,寫下了一些筆記,試着利用文字與舞蹈對話。
身體與城市的對話
《記憶藍圖》是梳打埠實驗工場在去年澳門城市藝穗節的戶外演出《記憶》的延伸之作;今次演出Candy再次披掛上陣自編自導自“舞”,與來自台灣、香港和澳門等地的台前幕後藝術家合力炮製最新舞蹈劇場作品。
每當提到舞蹈劇場,必不能避開翩娜·鮑殊(Pina Bausch)這個名字。雖然缺少了一點新意,但我還是想用她的名言作一個引子:“我並不在乎人如何動,我關心的是人因何而動”(I’m not interested in how people move, but what moves them.)引起Candy創作《記憶藍圖》的動機,正是她對自身居所為何漸漸變成沒法與記憶中的城市接軌,而產生的一種疑問。正如翩娜·鮑殊慣用的創作方式,一切源自發問,讓舞者用身體來回應,而Candy也以她和她的舞者的身體來對這些疑問作出反蝕。“藍圖”是對未來的展望,但“記憶”卻是對過去的回顧,而在劇場裡,兩者得到了契合,利用舞蹈來辯證自己所身處的境遇——記憶的藍圖成為一種觀看城市的可能性。這種美學的審視,把城市融入主體,使舞蹈與現實展開對話。
朦朧記憶的拼貼
這個作品隨着“記憶”發展成幾個段落,而每段落都有不同的指涉;不同元素的舞動和音樂表現她們如何用身體感受這個城市,如首段一連串時急時緩的舞動,舞者如像一艘艘在海上漂泊的帆船,有時漂浮在和緩的海波上,有時卻遇上洶湧的浪濤,彷彿暗示澳門歷史複雜的變遷,然而當舞者退場時,到底航行向甚麼方向呢?是不確定的未來抑或是永遠保存記憶之地呢?第二段落是一系列對抗性的舞蹈,隨着具有侵擾性的音樂,身體以扭曲、變形、斷裂的方式顯示着自身居所/城市對日常生活的干擾,彷彿是他們的控訴和反蝕;而第三段落卻回歸到生活,透過錄音訪談,配合玩味十足的編舞,引領我們重回澳門昔日種種生活場景,而舞者騎着單車出場,開始了這段回溯的過程。這些記憶和想像的拼貼,湊成朦朧而流動的城市觀察,並在拍子與舞步之間,在時間與空間之中構成強烈的印象。
想像與遺忘的距離
《記憶藍圖》的創作緣起,是由於負責音樂創作的澳門樂手阿樂與台灣的木小孩在印度相遇。而在不同時間點上,Candy也曾三次到印度修行,於是在這種相遇與交錯之間,他們堆積了對同一地方的憶記,並開展了對自身居所的反思。他們在行旅中尋覓生命的意義,思索着到底生活是否總在他方?旅行是一種想像,而生活總在遺忘,在《記憶藍圖》裡,他們把這些疑問連結起來,無論在音樂抑或編舞中,創作者滲入了關於印度的想像,所以觀賞《記憶藍圖》時,別錯過這個特點。而依我看來,加入印度的元素,實際上構成了一種詩化的距離,將印度的想像與澳門的憶記一起拼貼在藍圖之內,在兩種對立的範圍裡,用另一種角度對我們的城市進行辨證和思索。
雖然《記憶藍圖》還在排練階段,不過我已看出作品負載的能量和意義是充滿活力的。在這城市裡,我們每天每夜都被“異化勞動”(Alienation Of Labor)而忘卻了身體的自主性,然而,Candy和她的舞者卻試着用“舞力”對抗“遺忘”,他們拒絕遺忘城市記憶裡的自己。透過《記憶藍圖》尋找身體與城市的對話,繼續用身體書寫“我城”,從而開拓本土舞蹈劇場的新視野。